B、一次翻译经历让我赴英留学
当时我们已经有10多年没接触到国外最新的技术信息,连文献资料也很少,因此国家要求尽量吸取国外先进技术。当时一个很大的变化是外语教育,文革前,像我在中科大的第一外语是俄语,文革后俄语基本不用了,英语越来越重要。科大三年级时我选修的第二外语是英语,用一年时间就看完了一本英文力学专著,但当时的学习重阅读,不练讲。从1976年开始,我就自学起了英语口语,买了只木盒留声机,回家一有空就听英语唱片。到1979年,我终于有机会被选派到哈尔滨船舶学院英语培训班学了一年口语。
1980年夏,我在清华的研究生导师杜庆华先生为702所牵线搭桥,我所顾懋祥所长邀请水弹性力学理论创始人、英国皇家学会会员比绍帕、普赖斯教授到无锡702所讲课。当时的人真是如饥似渴地想学新东西,课堂挤得满满的,兄弟所和上海交大、哈船院等高校的人都专门赶来听。我就当起了课堂翻译。在这之前,我已读过比绍帕的最新论文,对他们讲课的内容较为了解,翻译他们所讲的内容时,还主动多做了一些解释,被顾懋祥所长听出来告诉了他们。他们没想到他们二维水弹性力学的书刚出版,中国就有人这么了解,感到吃惊。当时,六机部已决定推荐我出国进修,分配的国家是美国。比绍帕得知后,就问我为什么不来英国,我回答说,去美国不要收学费。比绍帕当即表示,这个问题我回国后替你解决。不久,我就收到比绍帕的来信,所有的学费都解决了。
1981年6月5日,我踏上了英国国土。
C、不迷信外国走自己的研究之路
来到英国的第一感觉,就是这里的研究环境较好,资料丰富,并且有机会直接参加一系列国际学术会议,进行学术交流。特别是电脑条件,更是当时国内没法比的。但我来这里除了学习,还带着明确的目标:水弹性力学是当时世界船舶科研领域的一门新兴分支学科,由比绍帕和普赖斯教授发展的二维理论,给船舶力学的研究开辟了全新的天地,但二维理论有缺陷,我想要把二维水弹性力学理论的概念推广到三维势流理论和弹性力学上,发展出一个更严密的三维水弹性力学理论。
有了既定目标,我就努力阅读大量资料,静下心来钻研船舶水动力学、结构力学和流固耦合动力学的世界新成果。我每天工作14至16个小时,没有星期天,没有节假日。随着阅读、思考和推导的深入,理论框架和具体的处理方法越来越清晰。开始时,我把思路告诉比绍帕,他将信将疑,并不重视,让我跟普赖斯讨论。当我把自己的第一批研究成果写成书面报告交给普赖斯时,他高兴坏了。几个月后,一个规模庞大的三维水弹性力学分析的数值方法及程序编制调试成功,第一批算例表示,从理论到方法站住脚了。这个令当时世界一流的比绍帕和普赖斯研究团体都很振奋。进一步完善后,我终于完成了我的三维水弹性力学理论。在我的论文答辩中,一位英国著名专家曾说,我的论文里写的内容“太多太丰富了,博士学位根本用不着那么多”。他不知道我是在充分利用条件,把能做的研究尽量做完。直到现在,世界水弹性力学研究仍沿着这条路在走,前不久美国一位专家来华讲学时,还把我称作这项工作的“第一人”、“先锋”。
直到今天,我一直认为是改革开放给我提供了实现自己攻克前沿技术难关的条件。我的基础是我们国家给予我的高等教育,以及研究所多年工作积累的丰富科研经验,而出国留学给我提供了良好的科研环境和软硬件,当两者结合在一起,才有了最终的成果。我一直觉得,中国人不笨,中国的教育也并不差,我的学生到国外也一样相当棒。我们的弱势在于,我们的思想从大学教育开始就不够解放,创新意识不够。而我当时在英国留学时,就是因为不迷信权威,不囿于国外已有的成果,才走出了自己的一条路。